文/流深
*KITA解禁的G文,祝大卖!以及各位看得愉快。
克拉拉歪歪头,好奇地望了望两个人,屋里屋外,却仿佛是格外遥远的距离。
小姑娘的眼睛和今日的晴空一样映着好天气,不同于她所熟悉的那个俄罗斯人,那人的眼睛是贝加尔湖中浅藏的冷水,虽然他笑起来,也有如大洋中温和而包容的暖流。
他们有一间房子,面朝大海,背后是长谷津错落的城镇,有时勇利和维克托会带着克拉拉从圣彼得堡回到这里,除了叨扰温泉依旧的家中旅馆,克拉拉最喜欢的就是和维克托与勇利待在这里。爬上屋顶,她可以趴在勇利的膝头上等待黎明的金色微光,等待它悄无声息地令海滨的远方轮廓与光线融为一体,变成温柔的海平面。待在屋里,她虽然会被维克托盯着不准爬上窗台花架,不过也可以静候午后那点湿咸的海风,被黑尾鸥的叫声带进窗里,在地板上缓缓流动,最后打散交织的光影。
克拉拉没见过维克托那双细致好看的手做过太多粗活——在圣彼得堡的巷尾把企图勒索勇利的本地人揍得鼻血横流除外,不过她还记得,那天维克托拎着一大桶原色油漆,将小木屋的屋顶重新刷了一遍,俄罗斯男人的鼻尖还好笑地沁着汗珠,脏兮兮的油漆印在他脸上,他用手背擦了擦汗,不过整个下巴都花了,然后她记得勇利好像没给面子地笑了出来,不过很快,嘴唇上就被蹭上了同样脏兮兮的油漆印。
至于窗前的花,那是勇利亲手种在篱笆前的,只是他们不经常回到这里,就在一次返程之后,他们发现原本种着紫色小小夕颜花的地方全被绿油油的爬山虎覆盖了。谁也不知道这些生命力旺盛的东西是怎么生根发芽的,不过克拉拉还记得当时勇利怀里抱着她,茫然地眨了眨眼,然后被大笑的维克托伸手弹歪了眼镜镜框。
就是这样的两个人,牵着克拉拉的手,将她带出了那个寂静又吵闹的孤儿院,然后给她起名字,告诉她,她有家了,他们三个人的家。
不过……
再次趁维克托没注意的空隙,克拉拉好奇地爬上窗台,看着坐在窗外花篱下独自看着海出神的勇利,再回过头,看看一言不发闷在厨房里的维克托。好像生活中总有那么一点不如意的无奈争吵,或者冷战。克拉拉印象里,勇利和维克托吵架的次数屈指可数,不过记忆里,“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和“都说了我没事的”这两句话,似乎伴随着他们的争吵延续至今,到底是在为谁吵架呢?克拉拉撇了撇嘴,她可怜的小脑瓜转不过这个弯儿。
“克拉拉,过来。”
听见小声的呼喊,并且难得地没有训斥自己又坐上窗台,克拉拉甩了甩腿跳下来,悄悄向厨房跑去。“你又惹勇利爸爸生气了。”
勇利爸爸,维克托爸爸,他们俩从没教给克拉拉爸爸这个词,只是让她直呼自己名字。不过小姑娘有一天,在睡觉前拿着书跳上勇利和维克托的床,口齿清晰又响亮地喊出爸爸这个单词之后,维克托和勇利就明白了,有的东西就算他们不告诉克拉拉,床头温存的灯,生活里杂乱的线,都能教会克拉拉一些道理。
维克托有些局促地挠了挠鼻尖,老实说,克拉拉喜欢看这个男人偶尔不知所措的样子,毕竟克拉拉一度觉得,尽管维克托和电视机里经常出现在体坛频道的那个人有着一模一样的面孔,但比起他熠熠生辉的样子,克拉拉还是更喜欢那个普普通通的,会在自己转头时偷亲勇利的维克托。
维克托蹲下身拍了拍克拉拉的脑袋,递给她一张纸条,克拉拉打开之后就以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维克托,“勇利爸爸会吃你这套吗?”
受不了克拉拉怀疑的眼神一般,维克托移开目光,然后用力揉了揉克拉拉的头发。
“不知道,只是突然很想这么做,”维克托的眼睫垂下,眼中多了某种沉淀后的神情。“他总不会在意多一点小惊喜的。”
克拉拉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再次盯住纸条,力图把上面写的全部记住。
屋外,勇利正坐在篱下,他摘了眼镜,盯着前方海域不知名的某处直到入神,他在家习惯穿宽松的运动裤,只是现在被徐徐海风吹过,还是凉意重了。他的身后有一张长椅,只是那张长椅比勇利更习惯两个人的温度,只要勇利靠近它,脱离的失落就翻涌上来。
然后就在克拉拉走出屋子时,她看见勇利爸爸没有镜片遮掩下的那双温和鹿眼,她明白勇利爸爸看起来腼腆温和,其实是个十足的倔脾气。他生气了,就会默默从维克托的臂弯里抽身,抿着嘴角一言不发地做其它事情,只是眼睛里那点情绪会一直不褪。克拉拉想,就是因为勇利爸爸眼睛里那点不易发现的柔软,维克托才会每次成功地把缄默又心软的他再次圈进自己的怀里。
“勇利爸爸,”用力清了清嗓子,克拉拉抱着维克托放进她怀里的大铁盒子,煞有介事地开口,成功让那个发了快一小时呆的男人回过神来。勇利看着小姑娘有样学样地板着脸朝自己跑来,什么也没问,只是把克拉拉抱到自己膝盖上。克拉拉坐稳后便认认真真地把怀里的盒子打开。
“首先是……这个。”所幸维克托没有为难克拉拉的小脑瓜,他把小礼物的顺序排得整整齐齐,克拉拉只需要把维克托教给她的话背出来,任务就算完成了。“维克托爸爸说你们都一小时没说话了,下午他还没见你吃东西。”
一袋温热的曲奇,勇利接过袋子,看到了侧面贴着的小纸条,上面写着“See”,他朝袋子里看了看,小巧的饼干透着可可香味,分明就是勇利自己上午烤的。
这个俄罗斯男人的厨艺糟糕透顶,偏偏就喜欢试着做点小惊喜给勇利和克拉拉。在他们圣彼得堡的公寓里,勇利在扔出又一袋报废的食料之后忍无可忍,翻起了维克托的点心食谱。于是那天,午睡的维克托是在一阵香味里醒来的,等他走出卧室,刚好可以看见胜生勇利脸上那一点得意促狭的笑,和桌上摆得好看的小惊喜。
“维克托爸爸说……你带给他的惊喜,一刻也没有停止过。”
真是……那个家伙啊。
“维克托爸爸还说,这是你送他的第一个礼物。”一条波士的领带,还整整齐齐地别在狭长的盒子里,只是很久之前贴着的便签早已被蹭掉了,现在那里贴着一张新的便签,上面写着“How”。
啊,想起来了。
他们的第一次照面,自己在众目睽睽之下抱着那个家伙的腰,如果不是那时候的自己醉没了意识,一定能看到所有人,在自己毫不客气地吐了维克托一身之后的微妙表情。
只是这个美丽的邂逅被失忆的醉鬼抛下了一年之久,在又一年之后,在那个巴塞罗那酒店里的后知后觉中,维克托好心地告诉勇利,他曾经吐脏的是维克托最贵的一条领带。
然后,返程之前的那个早晨,维克托醒来却发现枕边连余温都散去了,时差倒过来之后的睡美人意外地早起了,接着,敲门的侍者就送来了这只领带。不算贵,是中规中矩的款式,估计那个家伙自己也明白他挑领带的品味有多差,只是就算这样,还是老土得想烧掉啊。
下次再带他去好好挑一套正装吧。这么想着,维克托弯起眼睛,握着精致的盒子,放在唇边啄了一口。
“这个,维克托爸爸说,那是他人生里的第一张罚单,”很显然,克拉拉还小,罚单这个词是临时背下来的,她似乎也不是很明白盒子里那张小纸片为什么会令勇利爸爸突然笑得乐不可支。抚摸着罚单上临时用马克笔写上的“much”,勇利无奈地揉了揉额角。
那个时候,他和维克托挑了几天空闲的时间开车去彼得要塞,那里的海景他听维克托夸了很久,为此维克托还专门把他扔在车库良久的,足够吸睛的粉色凯迪拉克擦得干干净净。
那天路上,目的地已经近在眼前,只要翻过要塞下的城墙,另一边就是晴空下的漂亮海岸。两个人的心情似乎都不错,维克托的车速不快,似乎从出发开始,他们的目的就不在于仅仅在海边度假,就连他偶尔侧过头调笑勇利几句都是约会的一部分。
被不安分的俄罗斯人弄得烦了,勇利突然撑起身子,从副驾驶座凑过去,手按在维克托的大腿上,越界地给了驾驶员的脸颊一个吻。
然后?然后勇利也没有想到维克托的反应会这么大,还没有反应过来维克托为什么突然停车,他的下巴就被捏住,整个人被吻了个结结实实。他们选择了一条人烟稀少的小路,不过勇利那时的脑袋里已经来不及去思考更多,他的脑袋被维克托托住,在驾驶座和维克托的臂弯里动弹不得,他的唇舌被擒住吮吸,明明还有十分钟就可以到达阳光下的海滨,他们却在一个随随便便的小道旁边吻得火热。
到底要不要推开他?这个问题勇利还没来得及想请,就已经有人帮他做出了选择,一阵突兀的敲窗声令他们陡然分开,刚拍了拍滚烫的脸颊,勇利就听见一个严肃的陌生声音。
“违章停车。”
“还有,先生们,建议不要再在驾驶途中做任何危险的事。”
那次明明下定决心一路上不和维克托说话的,不过勇利究竟撑过了几分钟?恐怕也没几分钟。
说起来,这次自己生了多久的气了?一小时,似乎快破记录了。
“这个,维克托爸爸说是你刚刚搬到圣彼得堡的时候,拿到的第一把家里钥匙。”
那时候还没有克拉拉呢。这么想着,勇利低头拨弄盒子里那一把钥匙怔怔出神,上面贴着的小便签,写着“I”。
拎着行李初到圣彼得堡的时候,维克托一手拎着勇利的行李,一手牵着他,他们穿过机场人群,穿过满是俄文的道路,穿过摩天建筑,桥和海,最终在一方小小的公寓门前,维克托一手开了门,随后顺手把钥匙丢给了勇利。就在勇利措手不及地堪堪接住时,维克托冲着他咧开嘴,笑得格外帅气。这个男人知道自己笑起来有多犯规,他也知道,勇利总是拿他没办法。
他说,拿了就不用还了。
然后这么多年,他们搬过家,换过门锁,用过房卡,有了克拉拉,换了更大的房子,不过家还是那个家,无论哪一把钥匙都能回去。
勇利快撑不住了,他知道,自己从来对维克托强硬不起来。他明白,维克托如果问他索取,那么勇利就会给他,无论是多过分的要求。可维克托从来不会那样,这个明明被全世界捧在掌心的家伙,就是会低下他好看的头颅,把自己坦诚又赤诚的心捧到勇利面前,以一副毫无防备又无所畏惧的姿态。
勇利的内里存在着日本人骨子里的浅淡忧郁,他虽然敏感,但日理万机的坚强会冲淡很多东西。现在看来,无论经过多久,维克托总能带给他令人措手不及的惊喜,比如这突然的怀旧念想。他一直住在勇利的内心里,虽然勇利一直在蜕变,变得光彩照人,变得自信从容,可是这个鬼才却一直在蚕食他那点不为人知的小心思,直到那里柔软得一塌糊涂,被维克托稍稍一碰,就能涌出温热而陈杂的情感。
勇利眨了眨酸涩的眼,把下巴搁在克拉拉毛茸茸的小脑袋上,克拉拉实在想不起来了,飞快地偷看了一眼维克托塞在她手心的纸条,看在眼里,勇利笑笑装作没看见。
“维克托爸爸说,当时你们秘密结婚,不过还是印了一张请柬,上面写着你们俩的名字。”
啊,对了。那时候没人认为他们能走到最后。维克托的美学犯罪与流连,勇利的敏感怯懦与自我否定,雅科夫甚至一度揪着得意门生的领子试图吼醒他。
“你能看着那个胜生勇利到什么时候?那个日本男人值得你这么付出吗,而且你睁大眼睛看清楚,他到底能不能坚定地站在你身边?”
只可惜,蝴蝶在花野里一停,时间就这么匆匆过去了,而这片玫瑰野田,因为这一只蝴蝶,也再没有败过。没人认为我们会走到最后,所以最后也是唯一的一张请柬,送给战胜了时间的我们自己。
请柬的右下方用铅笔轻轻加了“love”,维克托一定是不忍心在这上面留下任何多余的痕迹了。
克拉拉跳下勇利的膝头,转过身来认认真真地扬起小脸,对着勇利说道。
“我记得,你们来接我的时候,维克托爸爸说过,从此我们就是一家人,我有了名字,家,还有了你们。”
You,你们,你。
只要有你们,只要有你,我战无不胜,包括时间。
感受到身后的熟悉气息,勇利闭上眼,向后靠去,任由那个人把自己揽进怀里,他发现只要和维克托在一起,只要嗅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自己就再没办法继续生气了。
“所以一小时你就在忙这个?”
“不生气了吧?”
“……明明腰上伤还没好,那个四周又不是非做不可。”
“好好,没下次了,我保证。”
“真是……让克拉拉来做这种事,害不害臊。”
“她又不懂。”捏了一把克拉拉气鼓鼓的脸颊,维克托笑着吻上勇利的发梢。他们还有房子,他们还有滑冰,他们还有时间和海,他们还有下午和花,他们还有彼此,还有克拉拉。
因为现实,因为爱情,所以争吵,但就算是再琐碎的事,只要与他共度,就一定有办法正视时间的巨大洪流,任它走过,他们仍然依存。
Shmily.
See How Much I Love You.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