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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大杰出校友层出不穷,不过校办校友会还是建校这么多年以来的第一次,毕竟身为一个历史悠久的名校,Y大校友有自发组织不定期回校的习惯,只是往往来得突然走得急促,而且年龄阶段跨度大到令人无所适从的地步。通常是学生会刚刚组织好一帮小鲜肉志愿者准备扶着老校友们逛校园,人家就拄着拐杖健步如飞坐上班车离开了,懵逼的小鸡仔们再一转头,迎面碰见几个西装革履风度翩翩事业有成的精英男,冲他们笑得一脸高深莫测,“劳烦小校友带个路?”
外加上至七老八十的高龄前辈,下至方出校门事业起步的拼搏小年轻,心里都憋着这么股劲。
“回学校嘛,不风光怎么行。”
“……这也不是你临时起意想买衣服的理由吧。”
盯着Hugo店里西装穿了又脱,领带反复换的克里斯,披集一屁股坐在店中心的皮革沙发上,开始后悔陪前辈出门。虽然很早之前勇利就拽着披集的领子给他灌输“一定要有一套像样的西装”的理念,不过在挺过毕业答辩之后,披集就把那整套勇利友情出主意参考的西装打包扔到衣柜底层,永远都不想再看它一眼。
“我现在理解为什么勇利说你本科四年里恋爱史为零了,不只是因为你在校论坛里火了,少数民族小哥哥。”
“这不是一回事好吗,克里斯学长,另外我知道你也固守贞操直到毕业。”
“不谈恋爱和没人给我写情书是两码事,谢谢。”毫不肉痛地把最后一件羊毛混纺的修身外套刷卡包起,克里斯转过身拎过纸袋,不轻不重地在披集歪栽进沙发靠背的脑门上敲了敲,这时正直大中午,商场逐渐有了生气,光滑可鉴的大理石地板上脚步攒动,克里斯盯着橱窗外的世界有一瞬间的恍神,随即起身,把手边放置已久的一条领带交给店员。
“麻烦包好看一些。”
“嗯,送朋友的。”
距离校友会还有六个小时。
光虹躺在床上发呆,今天天气刚好,午后的太阳比想象中的温和。光虹新的室友是个学霸,每天都泡在图书馆,寝室里就留光虹一个人,原本他是做好准备被披集拖去跟着克里斯胡吃海塞的,不过就在克里斯标明行程之后,光虹看着几家必经的商场,明智地放了他们的鸽子。明明晚上就是校友会,但他的脑中现在仍旧是一片空白,他盯着手机屏幕出神,昨晚的短信静静躺在他收件箱的最上面,二十小时之前,一条信息,来自马德里的回程航班。
撇了撇嘴,动动拇指开始翻ins,划来划去都是克里斯和披集在商场里的各种动态,零零碎碎刷了一屏,就在光虹的屏幕被Hugo吊牌,咖啡和华夫饼报社似地填满时,他忍无可忍灭了ins,在单调的短信界面间来回翻着,最后从床上坐起身来,抄起钱包手机就跑出校门打车。
“去机场。”
距离校友会还有五个小时。
“啰嗦什么啊你!”
学生会的一票干事早就习惯了尤里会长一边用肩膀夹着电话看文件,一边用俄语同电话那边的人比分贝的场景,也早就习惯了乖乖低着头做自己的事,不在这种时候成为第一个活靶。不过今天的会长似乎格外兴奋,手头过文件策划的频率以及给他们布置任务的语速都快了不少,这难免让老会员们回忆起当年入学仪式上,作为新生代表字字珠玑口若悬河的尤里会长,不过那时候他的中心紧扣着“知识就是力量”,现下他用母语一门心思和法院某位招牌教授对骂比嗓门。
“今天晚上你就不要管我了,我的作业不是那头猪……胜生勇利给我看过了吗,他都说了没问题。什么?那种东西你就别管了吧!”
“没有,我没有谈恋爱……今晚见熟人不行啊!”
尤里挂断电话的动作大到能把手机屏幕戳出一个洞来,见他转过身来,旁边一众人立刻低下头去忙起手边的事情,仿佛刚刚品味法院新老传奇之间俄语骂街的人不是他们。
就在所有人都把头埋在电脑跟前,希望今天的会长不要查自己水表的时候,尤里大魔王在想什么呢?
得把奥塔别克那家伙叫上,有个同龄人总觉得压力小一点。那件深蓝色的正装会不会很奇怪,果然还是黑色那套好一点吧。嘶,这都几点了,那只猪他们准备什么时候回学校,打个电话问一下。
距离校友会还有四个小时。
“老天,现在才熨衬衣不会太晚?”勇利正窝在沙发上用牙签扎苹果吃,回过头见维克托将他的衬衣挂在熨衣架上,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就在昨天两个人在浴室里无所忌惮时,被扔在地上皱成一团的衬衣就成了牺牲品。
“或许你可以换一件。”想起维克托那件衬衣是如何在自己的手下被揉得不成样子,勇利就一阵心虚。
“就款式来说它最适合……我想我有必要提醒你一下,我们还有一小时就要出发?”维克托从浴室那边探过脑袋,细细打量了勇利还没换掉的居家T恤和拖鞋,最后抱起手臂出声提醒。
“谢谢提醒,”慢吞吞地把盘子收进厨房,勇利盯着沙发上早就被维克托拿出来的正装叹了口气,维克托知道勇利不喜欢这类衣服,不过他也知道勇利习惯了这些,毕竟他不是心理素质强大到穿着T恤牛仔裤奔赴酒会的人。“所以我还有一小时的时间想想校友会上万一被尤里坑上台即兴发言我该说些什么,他绝对会这么做的。”
“很早之前我就想提醒尤里,往届任何场合的上台发言,说是即兴,但好歹会提前知会一下,也是就在你们这里,勇利主席,你们真正诠释了什么是临场发挥的最高境界。”
“如果可以我也不想,说实话,在去年学生会继任仪式他把我推上台的那一瞬间,我真的想揍他。”
“给你机会你也不会动手的。”
“好吧,你说得没错,”勇利套正装的速度很快,从系好皮带到扣严衬衣扣子前后也就用了不到三分钟的时间,他侧身从维克托旁边挤过,对着落地镜开始整衣服,只是他的手法确实不怎么样,理了一半的衬衣被维克托抽出来重新捋平,勇利顺势舒展手臂方便维克托动作,看着镜子里两个人凑得极近的脑袋,一个恍神,差点忘了自己要说些什么。“我哪次不是说说而已。”
勇利不算是一个社交型的人,就连当年学生会长这个位子都是在他勤勤恳恳做了两年苦力之后,美奈子拉着他去引荐答辩的,虽说几年下来他也勉强从容了些,但绝没有能耐到和维克托或克里斯一样,睁着眼睛胡话信手拈来的地步。所以当年台下角落里低头玩手机的维克托,在见自己男朋友被赶鸭子上架一般拎上台时,难得地紧张了一把。这不能怪他,毕竟上一秒勇利还在主席台后悄悄回自己关于“一会儿散场了去吃什么”的短信,任谁都能知道他是一点准备都没有。
好在前会长胜生勇利的温吞脾气和内敛性子也是出了名的,所以就算他只是不紧不慢地打官腔,偶尔还卡壳,也没多少人去怪他,或者说,这种东西根本没有多少人去听。不过自那以后,新任会长就爱极了请人临时发言这种事,上至已经功成身退的挂名主席,下至学生会里一票部长,无一逃过,也是自那以后,维克托发现自己那个不时局促腼腆的男朋友正朝着自暴自弃的从容淡定方向一去不复返,换言之,就连自己说情话撩拨他时,他脸红的次数都变少了。
“这条领带怎么还在?”动作间,维克托的鼻息已经近在咫尺。他的眼睫毛很长,低头帮勇利理衣领时偶尔扫过他的下巴,痒得勇利眯起眼睛笑起来。“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是想说,你挑领带的品味还是这么差,就算你在我的衣柜里随便找一条,恐怕都比这个要来的好看。”
“事实上,”勇利顿了顿,突然侧过头,唇瓣蹭过维克托高挺的鼻梁,最后在他脸颊上啄了一口。“在你出差的时候我经常这么做。”
维克托突然发现,他们还是有时间交换一个吻的。
“只剩一小时了……”
“没关系,我们还有一小时。”
距离校友会还有三小时。
“所以你找到了吗?还是根本就没有带出来?”克里斯拎着大包小包站在路边,无奈地看着披集翻遍了他所有口袋,就是找不到坐校车必备的校卡。
“或许是掉在路上了,”将所有衣兜口袋翻了个遍,披集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绝望的表情。“学长,只剩两个小时,我们得想别的办法了。”
“别告诉我是我想的那样。”
“恐怕就是你想的那样。”
“穿成这样挤公交是噩梦,我得考虑一下。”
“再犹豫的话,学长你不光得穿成这样拎着这么多袋子挤公交,还会撞上晚高峰然后被困在高架上直到错过校友会。”
道理克里斯都懂,他只是恨自己,恨自己只是离开了大半年,就忘了身边这学弟的不靠谱程度。而披集同学最令人惊叹的一点就是,无论过程如何悬乎,他总能在结局时用各种匪夷所思的方式把人拉回正道上。
“披集·朱拉暖,”挤在公车里的克里斯低头看了看自己被踩出好几个脚印的皮鞋,面无表情,只感心力交瘁,他转过头,眼睛直勾勾盯着身旁举着手机的披集,“这个就不要发ins了。”
距离校友会还有一个小时。
Y大秋日最为学子们喜爱的,被誉为约会散步圣地的红枫道,在夏天也就是普普通通的绿荫走廊,只是那栋平日被藏在林木尽头的,几乎只用于开学迎新的小礼堂,今天格外热闹。校领导当初选址和定建筑风格的时候就注定了这个礼堂的格调和难借程度,尤里能说服校方把这块宝地腾出来,某种意义上也是到了无人企及的程度。
不过尤里同学的换衣速度更是无人企及,他掐着表赶在礼堂开门的半小时前赶回宿舍换衣服,眼看着就要精准地卡点进场准备布置,却在走过门口侧面一处花坛时被人一把拽住捂住嘴。猝不及防间一回头,尤里发现自己被拖到花坛后面,眼前是披集和克里斯两张熟悉的脸,来不及感受惊吓的刺激,尤里就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干什么!”
“嘘,”披集按下尤里的脑袋,朝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下巴朝着不远处点了点。他和克里斯紧赶慢赶,经历了高峰期的班车环生惨像,终于在时间内返程,尽管无论是克里斯的鞋子还是披集自己的鞋子,都印上了大大小小数不清的鞋印,尽管克里斯拎着的纸袋被挤坏了好几个。
不过这一切都没有在门口撞见光虹和雷奥来得刺激。其实昨晚披集还在反应今天雷奥的接机怎么办,不过眼看光虹放了自己和克里斯前辈的鸽子,披集也就心酸地松了口气。
其实他还是很怕光虹和雷奥打起来的,虽然说四年来他们连打球都没起过摩擦。或者说,他怕光虹自己拧不过来,然后就去折腾雷奥同学,可怜的美国小哥本来就粗线条,他恐怕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给光虹寄的明信片,每张都经历了从垃圾桶到书桌再到垃圾桶再到柜子里的曲折一生。
尤里还在状况外,不过这两年下来,凭着他对这些不靠谱的前辈的了解,在他一头雾水的时候最好还是跟着组织走,结果往往不会令他失望。
事实证明披集的担心还是多余了,光虹能把雷奥完完好好地从机场运过来,就不会让惨案发生在校礼堂门口。大半年没见,雷奥的肤色晒得更深了,就如他所说,他确实游历了许多地方,大男孩还是简单的T恤和牛仔裤,不过他长进的似乎只有吉他和歌喉,对于一切和情商贴上标签的东西他只有交白卷的份。
“他们在说什么?”尤里一把拽下披集捂住自己嘴的手,只看着不远处一向温温和和的光虹学长露出那副奇怪的表情,好像对面站着的不是他久别重逢的室友,而是抢他女友卡他答辩的人生仇敌。
“怎么说呢,毕竟之前雷奥隔太远了揍不着,现在回来了,能让光虹打一顿解气也不算他白回来吧。”
“啊?”
“嘘。”再次不管后辈死活地一把捂住他的嘴,披集望向不远处那两人的眼神里满是低级趣味的八卦之心。
季光虹,中国留学生,Y大哲学系直升研究生的哲院吉祥物,在大半年之后的久别重逢中,意外地陷入了两难的局面,他不是大度到感天动地的人,但就对这个自己暗恋了四年的室友一点办法都没有,包括大半年前人家一言不发就扛起行李跑去欧洲游历,他除了气得把马哲摔地上之外也别无他法。
而雷奥同学更是蒙圈,明明久别未见,他憋了一肚子的话准备和光虹说,结果从机场回校的路上开始,身边这个人就把“我不高兴而且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你说怎么办吧”写在了脸上,但是谁能告诉他发生了什么?雷奥从没像现在一样希望披集能在他身边,披集虽然不靠谱,可是他机灵。
距离校友会还有半个小时。
“喂……喂,”勇利知道他就不该任着维克托胡来,他们花了半个小时从浴室滚到了沙发上,然后用二十分钟在对方的脸颊和脖颈上留下各种滑稽的牙印,等他们闹够,等两个人的嘴唇都因亲吻而红肿,勇利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他们该死的还得出门。“我们快迟到了。”
“事实上,是迟到定了,”越到危急关头维克托越是展现了他强大的心理素质,“你忘了,我的衬衣还没熨。”
勇利仿佛听见了尤里电话那头的怒吼,突然觉得头有点疼。拍了拍脸颊,他从沙发上直起腰板,决心做一个有底线的人。“我们现在快点,还可以只迟到一小会儿。”
“迟到一分钟和迟到一小时没什么区别,迟到一小时还不如去了,换言之,迟到就不如不去了。”似乎有点道理?勇利偏过脑袋,看着在沙发上慵懒地舒展四肢躺得舒服的维克托,突然在他肩膀上用力拍了一把。
“差点被你带跑,快起来。”想了想,勇利又伸过手在维克托肩膀上揉了揉,好像刚刚揍他只是发自内心情不自禁的无辜之举。
熨衣架上的衬衣还歪歪斜斜地挂着,客厅被他们闹得一团糟,衣服,纸袋和鞋盒乱七八糟地散落在沙发和地毯上,勇利的手机在刚刚从衣兜里掉了出来,静静地躺在地板上。
再过一分钟,勇利会收到披集狂轰滥炸的来电,那边尽是嘈杂的人声,和勇利另两个前室友间令人一头雾水的争执,勇利会隐约听见“就当我白喜欢你了”和“什么你喜欢我什么时候的事儿”之类令人头大的背景音,还能听见那边克里斯抢过电话之后严肃地告诉勇利,如果维克托骨子里那点隐性拖延症发作,不要犹豫直接把人拖出来。
再过十分钟,他和维克托会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搞定他们之前两小时都没搞定的衣服,然后维克托会把他按在盥洗台上,不顾他的反抗把发胶抹在他的刘海上。
谁也不知道自己的生活中会发生什么事。
比如雷奥不知道自己会被光虹一巴掌拍上额头,然后这莫名其妙的事就莫名其妙地过去了,而他糊里糊涂间开始考虑取消返程机票和搁置下一个游历计划的可能性。
比如光虹压根没注意自己说了些什么了不得的话,也不知道老早就猫在自己不远处的披集同学早就按捺不住发了一条“四年了,哲院的吉祥物终于要有情况了”的ins。
比如百无聊赖陪着学弟看戏的克里斯并不知道,某个人家里的领带柜里有一条领带,款式和他自己挑了一上午的那条一模一样。
比如在人声渐嘈的礼堂中,正忙得焦头烂额的尤里不会知道,在他致完辞心血来潮地再次请某位主席即兴发言时,那个家伙压根还没到现场, 寂静的人群,寂静的台上台下,令他后来每每想起那时就能咬碎一口牙。
比如维克托没想到,四年前爱慕勇利的音乐系姑娘现在已经出落成了名落落大方的播音人员,在几小时里酒过三巡之后,冲上台抢过话筒指名告白胜生勇利的声音洪亮,字正腔圆。
比如勇利也没想到自己会在四年后给那位姑娘再发一次卡,而且是在众前后辈面前,终身制会员,自动续费,单身人士听了沉默,脱团叛徒听了流泪,最终差点沆瀣一气把他和他男朋友绑在一起,灌香槟灌到两个人横着出去,当然,在俄罗斯人引以为豪的酒量镇压下,众人失败了。
谁也不知道自己的生活中会发生什么事,谁也不知道年与月的隔阂在其他人身上留下了怎样的痕迹。不过很庆幸,他们总能循着曾经傻气时埋下的线,一点点将自己拽回与大家重逢的交点上。只要他们还在,就算走得再远,也总有再聚的一天。
曾经没有珍视的,现在已经找回的,或许都被埋在重逢交汇的泥土之下,就等着下一个未知的时刻被同一群人挖出,然后相视一笑,看着彼此的老样子,再说一声,又见面了。
你说,他们的明天又会发生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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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了有四天的结尾,拖这么晚真是,啊我有罪,在经历了无数次毙掉修改后还是用这种方式给他们标下一个休止符,我最喜欢没有完结的故事,希望你们也是,流深,于二零一七年三月六日凌晨。(这个点我不信还有人能瞬间抢沙发